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宮宴風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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宮宴風波

東方既明,融融春光下,旌旗順風拂動,鐵騎輕甲的長龍望不見尾。

大軍駐守城外三十裏,只有少部分接著往城中走去。

盛京城門口,人群被疏散開,圍堵在街頭巷尾,全都夠著身子往城門口瞧去。左丞攜禮部的人挺身而立,同樣等候著他們的到來。

巍峨的城墻拔地而起,蒼黑的墻壁透著厚重,梁溫緋色官服加身,頭戴襆頭,腰系銙帶,遠遠望著。

莊重雄渾的黑才露出,城中登高而望的人便高呼:“來了,來了,他們來了。”

人群騷動,官兵維持著秩序。

梁溫遠遠的便將視線定在一處,面上平靜,可雙手卻不可遏制地放在了城墻上,越發用力,指尖都透著青白。

待他們身影走近,梁溫的眼在蘇瞿白身上來回逡巡,黑了。

這才露出笑來,很克制的笑,但又壓制不住,嘴角越發上揚,眉眼都彎起來。

天光明晃晃的,她那一身紅是那般顯眼,烈馬金刀的幾人可看到了她,蘇瞿白擡眼朝與她對上,兩人眉眼彎彎,笑得不可自扼。

常瞑河視線在他們身上來回轉,最後仿佛沒眼看一般撇過眼,等靠近城門口便飛身下馬。

蘇瞿白看了一眼,朝著梁溫道:“等我。”

聲音很小,梁溫沒聽見,但她約莫猜出來了。

蘇瞿白等人全部翻身下馬,左丞個禮部尚書走上前笑著說:“恭喜各位凱旋。”

禮部尚書看到緊隨而來的戎部使節團,和左丞交換了個眼神後便收斂了一些笑意,客套的迎上去:“各位跟我走吧,驛館已為各位準備好了,晚上陛下在宮中設宴宴請諸位。”

使節團的人看了眼與他們同行的蘇瞿白等人,隨後便駕馬跟著禮部尚書走了,馬車駛過,阿什勒和裏面嬌美的公主露出身影,一晃而過,車簾便闔嚴實了。

左丞待他們走後才道:“走吧諸位,陛下在宮中等著呢。”

左丞年紀大了,不喜騎馬,轉身便上了馬車,蘇瞿白等人翻身上馬緊隨其後。

他們越走越遠,兩旁的百姓夠著身子去看,熱鬧極了。

梁溫還沒走,她眼看著一行人浩浩蕩蕩走了,直到再也看不見他們的身影,她才慢慢收回了扶在城墻上的手,走下城墻,一步一步向蘇府走去。

不著急,宮宴上會見面的。

梁溫腳步不快,這裏圍堵了百姓,她便只能繞遠,等走到蘇府門前,候在門前的秋霜便上前迎去:“娘子,您說的奴都備好了。”

“嗯,今晚的宮宴你隨我去。”梁溫心神稍緩,今晚恐怕又是一場風波。

她眸色發冷,他們最好能管好自己的嘴,梁溫在朝堂上舌戰群儒那麽久,也不是好欺負的。

其實她明白李恪為何選在今日,一是使臣今晚也會上殿參加宮宴,梁溫身份被爆群臣看在大昭顏面上也不會多加幹擾,反而會心生顧忌而強裝大度彰顯我朝風範。二是今日殿上李恪定會論功行賞,梁溫趁此機會揭露身份,功過相抵再合適不過。三是為了暫時堵住戎部和親一事,梁溫的事一爆,他們在宮宴上便尋不到機會提出此事,只要不當年提出,私下裏李恪總有法子搪塞過去。

李恪既然答應不再追究定會保下她的命,最壞的結果不過是恢覆一介白身罷了,但這於她而言確實是再合適不過的結局了。

夜色就這樣湧上來了,大殿中絲弦鼓樂,好一番熱鬧景象。

戎部使節團中,阿什勒和他的妹妹月姬坐在一張桌上,這不是禮部安排的,而是他們自行坐到了一處。

大昭的朝臣與他們相對而坐,蘇瞿白和常瞑河坐在一桌,沈巍和左丞湊了一對。

歌舞升平,靡靡之音躍入每個人耳中,直到外面內侍傳唱:“陛下駕到——”

所有人皆出列,舞女和樂師等人退在一旁跪地,群臣高呼:“臣叩見陛下,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。”

李恪擡手示意他們起身:“今日喜氣升騰,朕心大悅,諸位愛卿可盡情暢飲。”

“在此之前,朕要為平定邊關之亂的功臣封賞,正是有此等英才,大昭才能繁榮昌盛,百姓才能和樂安居。”

話落,福祿福身上前,展開聖旨:“奉天承運皇帝,詔曰:河東節度使常瞑河鎮守有功,特賜良田百畝,黃金千兩,珠寶玉器若幹。大理寺少卿蘇瞿白才幹出眾,鎮守有功,擢升幽州節度使,擇日赴任。”

眾人詫異,紛紛看向沈巍,心中猜測紛紛。現任幽州節度使尚未升貶便另擇他人取代,究竟是為了給沈巍升職還是貶職?

他們紛紛窺視聖意,卻不得其中。

福祿才宣讀完,沈巍便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,隨後大跨步挺身而出,跪地:“臣請罪。”

不明所以的群臣看著沈巍,很是不能明白他此舉為何?當初幽州一事被李恪盡數壓下,只有他信任的少數重臣才知曉其中緣由。

知曉緣由的少數重臣冷眼看著沈巍跪地請罪,他們心中都清楚,這是在為蘇瞿白騰地,也是在為自己謀取一條生路。

果不其然,李恪裝作不知開口問道:“你有何罪?”

“臣之罪,謂其不忠不義,罪大惡極。臣喪兄失子,曾對大昭恨之入骨,於是籌謀二十餘年,屯私兵,劫民糧,偷鍛兵器,勾結戎部,機關算計,只為覆滅大昭江山。所幸迷途知返,還能彌補。臣有罪,還望陛下定奪。”

沈巍所有罪責還沒盡數道出,他絕口不提與雍王聯合謀害天子一事,因他知曉,此事一道道出,他絕無活路。

李恪未必不知此事,但他知曉便知曉了,若是李恪想要沈巍活,此事便只是個無法證實的秘密,若是沈巍將此事道出,滿朝震驚,口誅筆伐也絕不會給他生路。

不知內情的朝臣都驚住了,一時失了言語,戎部使節團裏的阿什勒倒是癟嘴,暗自說了句虛偽狡詐。

舞女樂師更是嚇得頭都不敢擡,他們全都望向上方,那個明黃色的身影。

輕松的氛圍就此僵住,李恪也不言語,他也在等。

殿外再次響起內侍的傳唱,不過這聲音很抖,像是帶著不確定一般:“刑部尚書到——”

眾人這才繞著殿內看了一圈,確實沒看到往日在朝堂上將他們懟的一言不發的梁溫。

殿內氣氛實在是緊繃,他們聽見這聲音便齊齊向殿外看去,不看還好,一看直接就停了心跳。

眼睛瞪的可大,僵在臉骨上的肉都垮了,看著來人不知該說些什麽。

震驚的事一件接一件的砸向他們,終究是將他們砸懵了。

梁溫一身月白齊身襦裙,百合髻上只簪著銀柄梨花簪,額前有些許碎發,行止間裙擺微動。

她行至殿中,福身跪地:“臣請罪。”

熟悉的話語在眾人耳中炸開,他們看著殿中兩道請罪的身影,徹徹底底的迷茫了。

這……這是將他們懟的啞口無言的梁溫?

怎麽可能是這樣一個女子?

憤怒、震驚、困惑……種種覆雜的情感交織在一起,將他們砸了個昏天黑地。

這下不需要梁溫說她的罪責在何處了,因為他們看出來了。

明晃晃的事實,他們要是看不出來就是傻子。

被人蒙在骨子裏的大傻子!

他們覺得自己滑稽的可笑,這些天來被一個女子耍的團團轉,心頭的怒火蹭的一下就燒起來了。

這叫他們如何能忍?

不能忍,絕對不能忍。

他們互相交換著視線,卻始終沒有一人率先開口討伐。誰都不想做這個出頭鳥,梁溫這些時日的舌戰群儒的身影還深深烙印在他們腦海中。

最後還是戎部使節團裏不嫌事大的阿什勒率先笑出聲:“精彩,實在精彩,沒想到大昭朝堂之風如此開放,女子為官,實在罕見。”

太話中滿是嘲諷:“不愧是大國,我戎部無法企及啊。”

戎部跟隨而來的月姬公主接收到了大昭朝臣的怒視,藏在桌案下的手悄悄拽住阿什勒的衣袖,示意他不要在開口了。

此事與他們戎部無關,戎部此次只為議和,旁的事他們不該參與,也不能參與。

阿什勒憋屈了那麽久,怎麽可能就此收手,沒管那個月姬公主的拖拽依舊開口:“要不今日宮宴就這樣?我等不急,有足夠的耐心等待大昭處理完此等事宜,就是不知道你們急不急了?”

“唉,急也沒用,誰叫你們被人蒙在鼓裏,連同朝為官是男是女都分辨不出,有時候啊不能光讀書,把眼睛都讀瞎了。”

旁邊坐著的月姬公主臉都白了,慌忙地在旁邊搖頭,其餘使臣也驚嘆於自家王子的勇氣,等反應過來後也是臉色一白,連忙站起身將他圍住,用蹩腳的大昭官話道:“阿什勒王子並無惡意,還望諸位見諒。”

他們這般解釋,但眾人心中門清,那個阿什勒就是在嘲笑他們,就是帶著惡意。

他們就是無法見諒,雖然他說的是實話,但也輪不到他們戰敗求和的人在這裏叫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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